世界觀的崩塌和再建構
要是沒有去英國,我所認知的世界肯定不是長成現在這個樣子。
很聳動又矯情的句子,但是真真正正的感想,尤其在最近開始上起長庚醫學教育研究中心辦的質性課程之後,又再度風起雲湧的想法。
一直都是被當作理科女生栽培長大的,高中念科學班遇到人生第一個挫敗。眼巴巴的看著普通班享受認識世界的活動,卻對魚缸中的魔鬼魚沒轍。大學喜歡肌肉骨骼,卻在接觸社會流行病學第一次感覺心跳加快的興奮。
去英國開啟全球衛生的大門之後,每天都在接受來自世界各地人的文化和價值觀,心理總是不斷迸出驚嘆號!驚嘆號!驚嘆號!在接觸有關政治、權力、世界觀的詮釋架構等社科文章後苦不堪言,覺得傳統的”因為A所以B”的直線邏輯不復存在,作者好像都在用一些艱深難懂的英文字繞圈圈,再加上沒有p<0.01的客觀結論,常常看不完該念的文章。必修的研究方法大部分還是著重在傳統的統計和量性方法,只有後面兩堂談到質性研究的哲學基礎(我還睡著)。
考試前複習衝刺課時,來自韓國的人類學家很疑惑的問老師究竟統計方法和改善世界健康不平等到底有什麼關聯?後來長更大後想想,那樣的質性腦應該完全不能理解這些簡化的數字到底要怎麼解決問題。
但是我覺得我有點不一樣了,好像開始發現事情並不是全然正或是反,一個政策不一定是好或是壞、對或是錯。醫學上的指引是純然的一番兩瞪眼:不能面罩通氣,就請清醒插管/硬脊膜外麻醉但流出水,就一定是穿破到脊髓腔了。雖然有時候倒也對這些單純感到自在,畢竟反射弧可以經過訓練,只要反覆練習就可以變成高手或專家。在醫學領域的研究也是一樣,只要數字沒有顯著就只要說目前證據不足,往後需要更多研究來證明。
但如果用這樣的對錯去看待這個世界,是不是其實太過武斷呢?從小受實證主義的徹底從頭到尾的洗禮,我卻在接觸質性研究後發現被社會建構論和詮釋學理論全然的說服了。事情從來都沒有絕對的主觀或客觀,而每一個人對世界的認識正是透過不斷互動而產出的結果。
於是,我想到在英國念書的時候,有個來自新加坡的女生在我面前抱怨,她說:global health 不是就是致力於改善各國和種族之間的權力不對等造成的健康問題,那為什麼我們的講義第一頁都要放黑人的照片,好像他們就是我們研究的所有焦點,也好像我們已經預設他們就是發展中國家、比較次等的人們。當下我真的無法發表意見,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會是個問題。但或許是因為新加坡的多元族群,才更讓她有對種族和權力(power)的敏感。因為和不同人們互動之下產生的刺激碰撞,才能又更了解這世界一些,不一定是對的,反正事情本來就沒有對錯。然而,抱持這種哲學觀當個實證主義至上的醫生真的充滿矛盾,可能一輩子都會在卡在這兩種哲學觀的泥淖中,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