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醫師生涯中的最後一個世界麻醉日

在醫院開刀房待了三年多,剛開始對所有臨床事務的膽怯、對學長姊和老師的唯唯諾諾,還有對技術的不熟悉,逐漸被一連串的臨床常規(routines)和膝蓋反射所取代。

大部分的常規刀(elective surgery)不外乎是給予麻醉藥、等病人睡著、插管,術中如果沒有出現什麼意外或併發症的話,就是等病人甦醒、止痛、拔管,日復一日。

最大的門檻大概就是在成為麻醉住院醫師的第一年,去學習一連串幾乎是全新的醫療產業鏈,或是怎樣融入一個全新的團隊。

但其實,以現在的醫療水準(包括藥物、監測儀器、麻醉機器)和人力配置(一間手術室配置一名麻醉護理師;3-5間手術室由一名麻醉醫師負責),大部分的資歷尚淺的麻醉住院醫師的能力都足以讓常規手術,沒有什麼太複雜病史的病人順利睡著、接受手術、恢復、回到病房。最困難、最需要跨越的就只是剛開始的一、兩年。


有時候確實會工作倦怠的,當已經被框限在自己設立的“這個手術不就是這樣”的小圈圈之中;發現怎麼做好像預後都差不多時,或是多做、少做什麼並不會有差別,腳步好像就停止前進了。

有時候其實會期待一些工作上的火花的,雖然打破auto-piloting可能渾身不舒服,但卻又矛盾似的可以為工作帶來一些明亮。

像是在帶懵懂的clerk所謂夜間學習,從病人本身已經有什麼管路開始說起,需要什麼額外的監測儀器和裝置,脊椎手術的姿勢擺位要注意些什麼,到術中可能會出現什麼併發症為止。在和學弟教學的同一時間,一起合作麻醉護理師和我簡短確認後,立刻建立所有手術中所需要的管路,我甚至只放了一個呼吸管!但在具體的把我們一件一件「已經做完的事」講出來給一個「不屬於團隊的成員」聽的時候,我才從平淡的日復一日之中甦醒過來:原來我們做了這麼多啊!

又或是跟外科clerk一同站在開顱手術的顯微鏡螢幕前,靜靜地聽神經外科醫師的諄諄教誨。一步一步地從頭皮開始、鑽頭骨、剪開硬腦膜,每一層打開時需要注意些什麼;又一面謹守著麻醉科醫師的本能,注意著顯示牆上的血壓心跳變化,思考著要如何及時的應用書上寫的那些降腦壓理論在病人身上,在經過一些提點和與老師的討論之後,麻醉好像又重新變得有趣一些了!

還有慶幸自己一直在進行的質性研究,雖然只是個小小的訪談計畫,但從不同背景和角度的人們身上所得到的比想像中更豐碩。重新認識到底什麼是麻醉科的團隊合作、麻醉住院醫師和護理師的各種明爭暗鬥(?和交手下的決策過程,還有所謂的麻醉體制下的權力關係究竟存不存在。

今天是世界麻醉日World Anaesthesia Day,1846年William T. G. Morton在麻州總醫院執行了史上第一例乙醚麻醉。當時他主要是個牙醫師,同時是個給予病人麻醉藥物的人(可能還不能算是麻醉醫師)。短短的一百多年,醫學已經高度專業化,麻醉工作分派給多個人和機器執行,病人從死亡率超高變成麻醉住院醫師用膝蓋反射就能順利度過手術;原本手術風險太高的絕症變成病人和外科醫師”讓我們一起拚一拚”的機會。有幸能夠成為這個快速進展的專科下面的一份子,不求什麼名利雙收,只要能默默的在病人睡著後開始忙碌,其實也是給我們這些I人們一個不需要交際、獨自作業的小小空間。

Happy World Anaesthesia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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